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零零文学城www.00wxc.com提供的《大唐诡务司》 30-40(第15/27页)
空气微凉,这位脾气急躁的不良帅竟然生出一两分恐惧,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双肩摩挲了一会儿。
“屈突主簿,这里难道通往传说中长安城的‘鬼市’?”
车马前方,传来李好问清亮而柔和的嗓音。
“鬼市?”叶小楼在支起耳朵的同时,觉得身上更冷了。
就听屈突宜答道:“非也。李司丞,鬼市位于务本坊西门处,那里是万年县的辖地……”
叶小楼的心稍许放了放——原来鬼市是由万年县管的。
“其实所谓鬼市,不过是平民百姓在秋冬夜里为了贩卖干柴而甘犯夜禁,对外只说是枯柴精作祟。此事诡务司在德宗年间就早已查明,然而官府没有人手过问,便听之任之。‘鬼市’的称呼便也自那时流传下来了。”
李好问清亮的嗓音再度响起:“原来如此,冬夜贩柴,再辛苦不过。既然是百姓的正当营生,那么本司理应行个方便。”
那边屈突宜应着是,骡车后头叶小楼听见,忽然心里觉得有点古怪:他原本认定了李好问是个纨绔膏粱、轻薄少年,凭借家族荫庇才得官的。但此刻听起来,这小孩竟然还晓得些民间疾苦?
还没等叶小楼彻底转变对李好问的印象,前头骡车突然停了。
“李司丞,就是这里!”屈突宜在前方高声道。
骡车停下的位置刚好较为宽敞。叶小楼一蹿就越过车驾,来到李好问等人身边。
他面前是一座修筑在地下的门户,门楣上写着字号。
叶小楼开口念道:“虫肆……”
屈突宜实在是没忍住,“哈”的一声笑了出来,大声道:“叶帅瞧清楚了,这‘虫’字下面,还有一个‘皿’字……这字念‘蛊’!这里是,隐在西市中的一间‘蛊肆’。”
叶小楼念白字,将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,掩饰着伸手去拽拽头上的幞头,心中却在想:蛊肆?……蛊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?
“说是‘虫肆’也没有错,将蛇虫置入器皿培育,才能养出最毒的蛊虫。本肆卖的既然是蛊,那本来也是虫。”
一个苍老的女声从这间蛊肆门内响起。这女子咬字极清楚,但是稍许有些音调不正,有些南方异族的口音。
听到这里,叶小楼才终于明白这座隐藏于西市地下的“蛊肆”,售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。他惊得双目圆睁,伸手举着门上的招牌,磕磕绊绊地说:“难道这竟是蛊……巫蛊的蛊?……”
“溪洞神婆,诡务司主簿屈突宜,与本司新任李司丞一道,前来蛊肆问案。”屈突宜没有理会叶小楼,字正腔圆、不卑不亢地报上名号。
“屈突宜?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?”
门内的人听见诡务司两大首脑的头衔,语气并未显得有多恭敬。
与此同时,蛊肆大门的门板吱呀一响,自内向外打开。一名裹着蓝布缠头,头顶梳着三角髻,周身佩戴着繁复银器装饰的老妇人身影出现在门内。
她一迈步,周身的银器便相互撞击,泠泠作响。面对已下马的屈突宜,这位年轻时想必是位美人的老妇人双眉一挑,口气不善地道:“诡务司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,怎么,今日来,是要查我?”
屈突宜没有任何表情,只是比了一个手势。老王头立即将骡车的车帘揭开,露出里面以怪异姿态仰卧着的张嫂。这位妇人现如今依旧口不能言,只是瞪着双眼望着车驾的顶棚,并且时不时张口,发出非人类所能发出的嘶嘶声。
“这是……”
戴着繁复银饰的妇人脸色刷地变得苍白。
她声音小小地道:“一种蛇蛊。”
“此前她一直面无表情,行动呆板,四肢僵硬,但却进入诡务司,对我诡务司中人进行袭击……”
叶小楼闻言这才如梦初醒:敢情诡务司来这里不是为了查郑兴朋的案子,而是刚刚遭袭啊!
那被称作“溪洞神婆”的老妇人缓缓点头,道:“是‘傀儡蛊’。”
“与你的铺子有关吗?”屈突宜沉声问。
溪洞神婆没有说话,而是径直上车,出手如风,按住张嫂的眉心,直接将她钉在那里。原本一直很“安分”的张嫂突然开始挣扎,身体像是蛇类一般,环绕扭曲着,在车中不动摔动,撞击着车内地板和车壁,发出咚咚声。
车驾中的溪洞神婆脸色凝重,半晌,方才将手收回,望着渐渐安静下来的张嫂,她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,道:“是我铺子下的蛊。”
“啊!”
一直在旁倾听的叶小楼一声大叫,险些跳起来。
“蛊术?长安城竟然有人行蛊术?”
哪怕是李好问这样,刚开始涉及诡奇事务的人,也知道“蛊术”被朝廷禁绝。
虽然溪洞神婆说“蛊”只是虫,但事实上,蛊是通过复杂的筛选、培育和饲养获得的一种剧毒之物,危害极大,伤害极强。因此唐律一直将其作为十恶不赦的重罪。
据说武则天时代的酷吏们,曾经在大臣家宅之中偷偷埋蛊,再假意搜出,以此构陷大臣,取其全族之性命。这倒成了蛊的另一项危害了。
此刻听说有人竟然躲藏在西市里偷偷做着这等买卖——叶小楼刷的一声,抽出了腰间所佩的障刀,大喝一声:“长安县叶帅在此,尔等宵小,还不快快束手就擒?”
根本没人理会他。
溪洞神婆将右手两指凑至口边,吹出一声口哨,立即有两个同样戴着蓝布缠头,遍身银饰,赤着双脚的少女从蛊肆门内走出。
两人帮助溪洞神婆将张嫂从车中抱出来,抬进院中。
李好问屈突宜等人也随之进入,只见院内别有洞天。在一个类似天井的正方形院落里,天光从头顶高处投下,令蛊肆即使在地下,也不再需要靠火把照明。
天井正中,生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。这树的枝叶形态颇为奇特,不是北方树种,枝叶上垂下一道道长长的气根。李好问在长安城中还从未见过。
从那大树枝头漏下来的天光清冷,令蛊肆内无端端地显出几分阴森。
溪洞神婆和两名少女则将张嫂安置在院中一张竹榻上。
一名少女蹲下照料安抚张嫂,另一名少女则转身匆匆奔进屋去。不一会儿,那边屋子的方向上就传来一股幽甜的药香。但李好问却总觉得这股甜香中掩盖的是一股极难闻的腥臭味。
“能将她治好吗?”李好问关切地问。
他在张嫂家吃了好久的“小饭桌”,与张武一家三口的感情都十分深厚。现在听说找到了放蛊的人,李好问最关心的,不是要擒拿谁要惩罚谁,而纯粹是张嫂能不能得救——这位可是张家的顶梁柱啊。
“老身尽力!”神婆额上沁出密密的汗珠,似乎她也无甚把握。
这时,泠泠的银器撞击声响起,早先奔进屋的那名少女手捧一碗深黑色的药物,快步出来,将药碗递到神婆手里。
溪洞神婆抬手便将那碗药尽数灌进张嫂口中,随后她随手从头上抽出一枚银簪。李好问从旁看去,却觉得那是一柄银光闪闪的长柄钳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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