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君: 18-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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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兰慧愣愣的被送到门外,好一会儿才红了眼睛。

    小丫鬟看着她这般,心疼道:“您一片好意,六姑娘也太过分了。”

    兰慧看她一眼,“闭嘴吧!”

    她恨恨回去,决定再也不要理三哥哥了。

    她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。

    这边,兰山君等她走后,才笑着跟赵妈妈和秦妈妈道:“我读书的时候喜欢安静,要是没有大事,不必叫我。”

    赵妈妈哎了一声,担忧的看她一眼,想了想,让秦妈妈去院子里面调教丫鬟们安静些,她亲自守在门外不让人来打搅。

    都是人心换人心的,从前她们虽然被夫人遣来照顾六姑娘,却心还在夫人那边。但一日一日过去,她们也能知晓六姑娘是真对她们好。

    心自然就偏向了姑娘这边。

    昨日的事情,她也听秦妈妈说了。秦妈妈向来严肃,不爱说笑,背后嚼舌根,但也说了句抱怨的话,“我们都不在——被遣走了。不然定然是要拦一拦的。”

    这话不用说明白,大家彼此都懂。

    赵妈妈叹气一声,刚要抱着针线篓子过来给六姑娘做双袜子,就听里面突然传来茶杯碎的声音。

    赵妈妈赶紧转身隔着门问,“姑娘?”

    等了好一会,才听见六姑娘道:“无事。”

    赵妈妈心都提起来了,却又不敢进去,只好继续守着门。

    里间,兰山君站在一片碎瓷片里,面无人色,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,腰站得直直的。

    是老和尚的字。

    即便多年过去,但只要看一眼,她还是能认出来。

    骤然之间,她觉得头越来越重,她艰难的伸出手将头上的发钗都取下来,一样一样丢在地上,直至披发而立,她才觉得可以呼吸。

    她怔怔一瞬,随后方才一直出不来的那口气便又成了戾气,她眼眶一红,咬牙压低了声音骂道:“该下地狱的狗东西!”

    就是这样点了她的天光吗?

    没有点到老和尚的,就要来熬断她的骨头吗?

    是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吗?是要看看老和尚养出来的人能撑到什么时候吗?

    她气喘吁吁,披头散发,眼?*? 前已经被泪水模糊了,腰却已经挺得直直的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窗外突然透进了一缕光。

    一缕,两缕……

    正午时分,春光正好。

    兰山君呆呆的摊开手掌,仰头伸手向窗边。

    暖烘烘的。

    照得人很舒服。

    像她去世的那一天。

    她缓缓回过神来,低头看身边,已经是一片狼藉。她茫然看了会,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摔碎的茶杯。

    她蹲下去,将书放在腿上,双手去捡碎瓷片,而后一滴泪掉在了依旧萦着茶水的瓷片上,溅起了涟漪。

    兰山君再忍不住,这么多年,头一回闷声哭起来。

    “师父——”

    她哆嗦着,“师父,你不知道,我过得有多艰难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也不来看看我,帮帮我。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郁清梧下值之后就去了邬家。

    先生给他买的宅子离邬家不远,他走过去,只要一刻钟就行了。他去邬家,小厮们都叫他少爷。

    不用排次序,不用加名姓。在邬家,他就跟先生的儿子一般,仆从们都知晓。

    先生见了他来,很是高兴,道:“快些,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炒肉,我也得了一壶好酒,你陪我喝一些。”

    郁清梧嗯了一声,等到吃完饭,喝完酒,他才将一张纸给先生递过去。

    邬庆川笑吟吟的接过,等看清纸上的字后脸色骤然一变,看向郁清梧,“你怎么会有这个?”

    郁清梧:“有人给我送来的。”

    邬庆川:“谁?”

    郁清梧:“不知道,就那么送到了我的门口,丢在地上。”

    他一直低着头,都不敢抬头看邬庆川,问,“先生,信上写,你与博远侯府早有来往,这是真的吗?”

    邬庆川起身,将窗户关紧,久久沉吟,看向郁清梧。

    他道:“是真是假,重要吗?”

    郁清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突然惨笑一声,“为什么不重要?莹莹的命,阿兄的命,为什么在先生的口中,就成了不重要呢?”

    邬庆川并不生气。他知道,只要回到洛阳,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。

    他坐下来,“你来问我的时候,想来已经就信了纸上所说。”

    他道:“清梧,我其实还挺高兴的。”

    郁清梧抬头看他,只见先生笑着道:“你要是一直不怀疑我,一直信我,我才伤心。”

    “毕竟,你是我养了十几年的孩子,我还是希望你聪明一些才好。”

    他将手里的纸一点点折起来:“你父母双亡,在族中备受欺凌。六岁那年,你就碰见了我。你极为聪慧,过目不忘,文章看一遍就能记住,当时我就在想,你将来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。”

    “我当时虽然被贬蜀州,但心中依旧有一番大志向,想着我即便死在蜀州,也要有人传承衣钵才行,便收了你为徒——至今,我依旧不曾对你失望过。”

    他感慨道:“清梧,你很好——很好。你听话,勤学,从不妄自菲薄,也不骄傲浮躁,你实在是学得太好了,看着你一脸清正的为天下,为百姓,我便想起了故人。”

    郁清梧怔怔开口:“故人是谁?”

    邬庆川:“折太师,先太子,段伯颜。”

    他心中浮起一股十余年都退之不去的酸楚,轻声道:“可是清梧,这个世道——我用了一辈子才看清了这个世道,它并不公正,也不清白。”

    “吏部官员冗杂,军政混乱不正,户部早已亏空,百姓苦不堪言……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了。”

    郁清梧蹭的一声站起来,“可是先生,你教过我,即便贪官横行——”

    邬庆川一口打断他,“不是贪——不是贪。”

    他静静盯着这个得意门生道:“清梧,不是贪,是昏。”

    郁清梧惊得出了一身冷汗。

    邬庆川神情却越来越平静,“昏之一字,远胜于贪。如若不然,为什么这么多年世上还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郁清梧喃喃道:“可是先生,即便您改了志向,也不能跟博远侯府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越来越轻,头也越来越低,几乎是哀求道:“四年前,你没有收到过阿兄的信,对吗?”

    邬庆川头侧了侧,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去年,您手里是不是有林冀杀害阿兄的证据,却没有给我?”

    邬庆川转身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郁清梧久久没有回话。

    邬庆川也不知道他信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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